渡海x世良 後日
世良再也沒有在東城見過渡海。
渡海的房間總算變回了誰都可以用的休息室,個人物品和行李都在他離開後分批寄回了他的老家,那張沙發變成護士午休吃飯的VIP席,雙層床也終於開始有了生活痕跡。
只有那張床,像醫局全體莫名其妙的默契,沒有人會去使用,只有世良偶爾會窩在床的一側休息。
他躺在那裡時總是想著渡海的事,想他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瞪他或是對著他笑的模樣,想他吃飯的聲音和味道,其實他沒有和渡海在一起很久,但是能記得的事情比世良以為的還要多上太多了。
他最常想起渡海吻他的時候。
渡海的吻沒有任何製造浪漫或是愛意的意圖,甚至是帶著調侃和惡趣味,彷彿只是因為知道這個舉動最能讓世良難堪和焦躁於是他做出選擇。他吻世良的時候總是攬著他的肩膀壓著他,像制伏尚未馴化的寵物般他的言行往往帶著十分強硬的訊息。
聽我的。
世良雅志。
你得聽我的。
世良常常想,我什麼事都聽渡海醫生的了,不管想做的或不想做的,讓你使喚我、命令我,最後渡海醫生卻沒照我說的做,實在很不公平。
“渡海醫生離開後、世良醫生有時候看起來很寂寞。”
世良因為聽到花房這麼和他說於是當眾哭出來了的這件事被醫局的同事們取笑了很久很久。
久到好像能覺得這真的只是件有趣的事罷了。
—
世良曾經想過探聽渡海的去向,甚至想再去一次他的老家。
但他一直忍耐,同時也害怕著。
要是知道渡海離開後再也沒想過他的事,他可能會哭出來也不一定。
因為他是那麼想念他。
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是這樣,那得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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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櫻花開得比較晚,但總算是能看得見些許花苞。
那天世良很晚才離開醫院,繞去不打烊的超商買了些東西才又走回醫院宿舍,他一經過門口,旁邊就傳來聲音說:“有夠慢的。”
世良嚇得手上東西都灑了,他慌張地蹲下去檢查,塑膠袋裡的生雞蛋破得一塌糊塗,他有些不悅地對著聲音來處說:“那個、你嚇到我了。”
世良抬起頭,便看見渡海歪著頭站在一旁,從上面看著他。
“吃飯了嗎?” 渡海問,世良張著嘴遲遲沒有回答,就和以前一樣,馬上就漲紅著臉哭出來,眼淚一下就弄濕他的臉頰。渡海看見他哭喪著臉就笑出聲音,又說:“哭什麼?我可沒罵你。”
世良把臉埋在膝蓋之間,整個人縮得小小的,哭得呼吸都不順了,肩膀和背一抽一抽的,像在公園輸了場爭執的孩子。
他的確是徹底地輸了。
在這之前他天天想,如果再見到渡海醫生,他要冷靜又高傲地說,好久不見啊渡海醫師,你逃跑的這段時間我可進步了不少呢。
但世良此刻卻只是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渡海突然有點懷念,他在他面前哭了很多次,而上次看見他這樣,卻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
突然世良站起來,有些踉蹌地撲上渡海,把他抓進自己懷裡,渡海沒反應過來,撞上了他的胸口,懷裡立刻滿上了紮實的觸感和溫度。
“放開。”
“我不要。” 世良收緊手臂更用力地抱他,他們聞到彼此的味道,真實且強烈,渡海聽見世良在他耳朵旁抽泣,夾雜著用鼻音喊他的名字,長得這麼高大,哭起來的時候比誰都讓人心疼。
渡海放棄掙扎,身體被世良抱得都痛了,他看了眼地上的袋子,笑著問:“雞蛋拌飯?”
“……只是、常備食材、而已。”
“是嗎。”
“太過分了。” 世良邊抽泣邊說:“明明、要我煮飯的、”
“嗯。”
“明明就說了、你說你知道了。”
“嗯。”
“明明答應我了嘛、”
“我可沒說什麼時候要吃啊。” 渡海失笑道,世良推開他,低著頭又大聲地哭了起來,委屈地用手臂擦眼淚,邊哭著說:“總是這樣耍我、要、要我聽話、又隨便就把我丟下、”
“丟下?” 渡海笑了起來,說:“說得好像你是我的東西一樣。”
世良瞄了他一眼,又轉開視線,邊吸著鼻子邊小聲問他:“……我不可以是渡海醫生的東西嗎?”
於是渡海下意識做了和以前一模一樣的選擇。
—
世良搬出醫生宿舍了。
當別人問起他,他也只說是突然想養貓了,找了間便宜又可以養寵物的套房。
“世良、這個送你。” 某天休息時間高階塞了一袋東西到世良手裡,是貓用的玩具,他有些難為情地說:“那個、我聽說世良要養貓,不小心就買了。”
世良不曉得怎麼和想來家裡看貓咪而興奮難耐的高階解釋,其實他根本沒養什麼貓。
—
世良每隔兩星期就要整理家裡的手術結,不然綁滿繩結的架子彷彿在進行宗教儀式。
有時候世良會要求渡海打賭,誰先綁完二十個結就不用煮飯打掃做家事。
然後世良就變成專職的家政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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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海醫生、”
渡海正在桌子前翻看資料,世良突然就把東西放在一邊,渡海只是看了一眼,便轉頭看著他說:“礙事。”
“這是高階醫生要送你的。”
渡海皺起眉頭,不屑地翻開袋子,從裡面隨便挑出一個黏著毛茸茸棒狀物的玩具,他有些愣住,然後狐疑地抬頭看著世良問:“……情/趣用品嗎?”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世良慌張地擺著手,逃到遠遠的沙發躲著,反駁他說:“才不是好嗎!那是逗貓棒!裝傻也要有個程度吧!”
渡海冷笑了下,晃了晃手裏的玩具,說:“幫我謝謝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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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睡的是兩張單人床。
偶爾半夜世良會伸長他的手,輕輕碰著渡海的手臂。
如果渡海沒搭理他,他便會悄聲撒嬌說:“……渡海醫生、你離我太遠了、好寂寞。”
渡海常常開玩笑問他,世良你是不是有點太喜歡我了?
世良總是不甘心地瞪他,回嘴道,我一點也不喜歡渡海醫生,只是因為那時候你騙我,所以現在要你付出代價罷了。
那麼多年過去,渡海仍沒改掉把真心話深深藏起的壞習慣,只是語氣冷淡地故意又提起世良那一億元的負債。
他想著,那這樣我不是單戀嗎,真沒意思。
於是渡海的吻開始多了點報仇的幼稚狠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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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多久,世良便二度拜訪了渡海的老家。
這次他穿著不同於第一次的正裝,還帶了昂貴的禮盒,渡海倒是穿得很隨便,領口都鬆了的。
渡海母親準備了滿桌的菜,又說了一樣的話:“你還年輕、要多吃一點。” 不過這次還多了:“以後記得常來,征司郎個性孤僻,你要多包容。”
“放心吧這傢伙睡前都還能再吃兩碗咖哩飯呢而且他偏偏就是喜歡孤僻的人。” 渡海冷漠地回答道。
世良只是一個勁的對他們母子的談話點頭附和,難為情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頭都快低到桌子下了。
飯後渡海母親還是忍不住問世良:我家兒子是怎麼說的?嫁給我?講完還忍不住對著她口中的兒子大笑了起來。
世良揉了揉臉,一鼓作氣地說:“渡海醫師說希望我能一輩子幫他吃飯,不然太多米了他一個人吃不完。”
這次換渡海說不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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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中,有三天會因為生活習慣吵架,有四天渡海起床時會發現世良窩在他的床上,有兩天世良和渡海都不會回家,有一天世良會提起渡海當初騙他的事然後要求他抱抱自己並在最後示弱說其實我真的好想你渡海醫生,有五天世良會半夜累得腰疼,有七天渡海會對著世良冒出這傢伙很可愛的念頭。
這就是所有的了。
過去的、現在的、同時還有未來的。